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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达的晓悟 理性的光辉
通达的晓悟 理性的光辉
——读罗晓晖《方法与案例:语文经典篇目文本解读》
作者:冯胜兰 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育报
“开悟”的英文为“enlightenment”,拆分开来,义即“将智慧之光注入众生黑暗的心房之中”。2014年,罗晓晖老师受成都市武侯区中学语文教研员唐旭华老师之邀,将讲学的足迹踏进了武侯区,在这里开启了他的“文本解读”系列讲座,我和众多武侯区的语文教师一样,成为其文本解读理论的第一批受益者。
讲座持续了两年,罗老师那些关于语文课文完全不同于教参的、深具洞见的解读,那种基于理性的分析揭示出来的清晰路径,对于彼时已经从教中学语文13年之久的“成熟教师”的我而言,却恍若第一次读懂这些自以为早已烂熟的文章。曾经对资料盲从、对答案迷信、执持原有经验的心房,渐渐被理性和智慧之光照亮,犹如罗盘之于航船、灯光之于长夜、《再塑生命》中的沙利文老师之于海伦•凯勒,尘埃顿消,真相浮现。为了让这份智慧之光照进更多曾经和我一样在黑暗中摸索的语文教师的心房,在唐老师的大力推动下,罗晓晖老师的《方法与案例:语文经典篇目文本解读》(以下简称《方法与案例》)一书终于面世。
毋庸置疑,语文教学现状亟待改革,语文教师素养亟待提升。从教师方面而言,缺乏科学的阅读理念和系统的阅读方法,随意肢解和割裂文本,是极其普遍的现象。面对文本,什么才是最基本、最重要的立场?《方法与案例》第一部分第一节便冷静而明确地指出:“文本解读仅仅寻求对文本作出忠实于文本的还原性的理解。”忠实文本,还原文本,指引我们在解读时要摒弃主观臆断,讲求有根据、有逻辑、讲理性,能自洽。整本书都闪耀着“理性的光辉”,表现为多个特征。
梁漱溟说“学问贵能得要”。世间有学问者不可谓不多,能得其要,将深邃的见识表达得浅显易懂者并不多见。人到中年,翻开一本书能够连续读到十几页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多,面对“专家”“专著”,我们见惯了从概念到概念的卖弄、从资料到资料的堆砌、从观点到观点的搬运,而《方法与案例》一书,一旦翻开,我和身边的很多朋友,即使一些人不是语文学科出身,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不忍释卷。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本书行文语言简明而能切中要旨。书中没有哗众取宠的术语,没有矫揉造作的高深,更没有长篇累牍的冗繁。在要言不烦的分析和示范中,我们开悟、我们信服。
比如,我曾经深深困惑于一个问题——稍有文学理论常识的人都熟知“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名言。作为教师,我们常常以莎翁的名言作为理由,将个人的体验和想象与文本内容本身相混淆,作出“个性解读”“多元解读”,并且还乐此不疲地将这些充满主观色彩的解读结论告知学生。我们也常常看到,名师授课时有很多迥异于我们的解读的“新结论”。一个文本的意涵,既可以是“这个”也可以是“那个”吗?文本解读是“多元的”和没有定论的吗?如果不是,那么怎样的解读才是最为科学理性的?其背后是否有理论依据作为支撑?翻阅了卷帙浩繁的文艺理论书籍,没有一本的回答让我满意。在本书中,作者给出了“文本与文本解读的几条常识”:人类理性的原则、写作行为的原则、文本联结的原则。每条原则之下,又有几条小原则。对于每一条常识的阐述,加上举例,皆不过寥寥数百字,却大道至简,让人信服。阅读了这些原则,对于理解第三部分“语文经典篇目解读”的过程和结论,可谓水到渠成、心悦诚服。
书如其人。罗老师十多年前站在中学讲台上,便宣称他授课“只问是非,不问权威”。和他交往日久,便越发能确认:这是一个简单而纯粹的做学问之人,待人毫无机心。何以至此?这要源于他30多年来甘于寂寞,专心致志,对中国古典文学、哲学、佛学甚至数学等领域艰难而决绝的一路追寻。
理想中的学者既能博大,又能精深。博大要遍观群书,精深要戛戛独造。本书中既能看出其兼收并蓄的广阔,又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有系统、有见地的理论和方法。当运用理性的分析方法得出的结论不同于前人或者权威的结论时,罗老师保持了高度的冷静,“只问是非,不问权威”。
比如,在177页,对于《记承天寺夜游》的文本分析中,罗老师明确告知我们——“文本分析必须立足于文本,让文本自身来说话。”“文本解读完成之后,传统的知人论世的传记批评才能登场。”其观点表明:知人论世并无不可,但它只能是旁证,只能在独立分析文本得出结论之后,作为一种诠释的佐证。
语文教学中比比皆是的一个现象是:在一篇课文教学开始之初,便出示关于作者和文章写作背景的众多资料。其实,这是想运用这些材料,替代对文本理性的分析过程。到最后,外围材料代替了对文本的有效分析,反而成为对“这一文本”的遮蔽。实际上,寻求文章的背景资料容易,静心阅读一篇文章,依循理性解读并得出结论却很艰辛。然而,我们到底要教给学生结论,还是方法,我想读完这本书,你将和我一样豁然开朗。
再比如,关于《爱莲说》的主题结论,本书驳斥了教学中那些很流行的说法,如赞美莲的“坚贞”的无依据、对莲的“爱慕与礼赞”的空洞。这些都被罗老师一一看穿,教参也罢,权威也罢,皆非紧要;在学科领域,唯有服从理性,服从真理。
肤浅和深刻是一组反义词。然而本书简单而不肤浅,简单和深刻水乳交融、浑然一体。书中那些不经意间颇具哲理意味的结论,可以让我们在阅读中的收获远甚于读懂文章本身。
比如,147页,解读琦君的《春酒》时,本书告诉我们,“故乡并不是地理意义上的”,“人类根本就没有家园”,“故乡是一个我们永远回不去的地方”。细细想来,鲁迅的《故乡》,崔颢的《黄鹤楼》,都涉及“故乡”这一文化母题,都可以运用此一观点去解释。
再如,202页,解读郁达夫《故都的秋》,本书告诉我们“存在的深沉感本质上就是存在的悲感”,这是人生的况味。这个结论,不仅是对《故都的秋》这一文本主题的深邃洞察,实际上更揭示了为什么悲剧具有强大的震撼力和穿透力。
电影《无问西东》说:“世俗是这样强大,强大到生不出改变它们的念头来。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看完此书,仿写出以下这段话,感恩这位让我们看见教学之坦途和学会理性思考的人:(语文教学的)惯性是如此之强大,强大到我们一直以为就该知人论世、体验感悟、膜拜教参。愿你在文本解读时,尊重文本本身;愿你在语文教学时,遵从学科的理性:只问是非,不惧权威,唯求真实,无问西东。(作者单位:成都市武侯区教育科学研究院)《中国教育报》2018年04月09日第10版